“风希便不要随众人下山了。”
整装待发,听到世尊这样一句话。
“师父,风希很勤奋,在众弟子中领先,或许还能立功。”落十一上前道。
“立功?不添乱便好!他立心不定,随时走火入魔,怕是要助了妖魔。”
花千骨惊颤之间,牵动了师父的衣袖,没有发出声音。知道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但世尊这样排挤风希,她实在看不过去。
白子画这几日都在权衡。风希留在山上自然不合宜,山上要炼化蓝溪玉。和他们一起去蓝溪,也怕横生枝节。将他送回茅山,更不好,风逸如今照应不过来。随众弟子去历练,或许是最佳选择了。
一道预感掠过眉间,说不出确切。但风希有一劫须过,凶吉却是难卜。小骨的命数是看不到,风希的是看不清。
“师兄,他留在长留山也不好,炼化蓝溪玉,对他最是凶险。”白子画向摩严传音。就让他下山看看罢,自己会一路留意。真有什么该发生,又岂是可以避免?他们上世若不是被困神农鼎,难道不会有他样的死境?
“十一,你看好风希。众弟子都不要你担心。”摩严朗声对众人道。脸上疤痕深深刻画着担忧。
看起来,世尊是在担忧风希。花千骨心底泛起一丝愧意,也许,自己将世尊想得太残忍了,一位德高望重、殚心竭虑的老者,真能对山中弟子,怀有什么恶意?
蓝溪早已成为一条寻常河流。
人间春雪消融。崖上草木渐绿。小村屋舍井然。水田春耕正忙。
“我们找家人借宿。”
“师父每次出来都借宿,不会嫌……不干净吗?”
“在外历练,就当耐受一切不舒适。”
“弟子知道了。”近日在山上被师父严管,可谓是前所未有,都要喘不过气来。难得下山,想随意找师父说说话,得到的还是一句教导。偷偷看一眼师父严肃的样子,如何却笑了起来。
“这时节有香椿了。晚上师父给你炒个菜。”看到小骨春阳下暖暖的笑脸,感到嘴角春风漾动的涟漪。
开门的是一个老太太。身子有些佝偻了,看不出年岁,当应是人间高寿。脸上虽满是皱纹,却依然有一种饱满,注入每一道皱纹生色。眼里光彩不黯,嘴唇微微弯曲,这样的笑脸似已成为多年习惯。
“你们小夫妻都好啊?来附近是看望亲友?喜欢我们这个村子吧?”提了几个问题,每一丝皱纹都在笑。
第一次有陌生人猜他们是夫妻。说起来,这段日子却过得最是师徒。
连连回答了几个好。
老太太也不详问。毫不费力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动几步,摇摆却迅速。
“那你们慢慢坐。要什么厨房里都有。我老太婆出去转转啦。今天天气真好!”
意兴洋洋走出门。花千骨看到开门时阳光涂抹在师父白袍上。
“师父,我去给你沏茶。”花千骨跳起来,几步跑向厨房。
今日借宿真走运,这位老太太真不知悲伤为何物,他们也一时忘了忧患重重。
“啊!咳咳……”
“小骨?”
小骨一手急忙盖上水缸的盖子,一手捂住口鼻。蛛网尘埃在阳光里勾画点染许多阴影。
“茶壶也积了不知多少年的水垢!”花千骨和刚才一样快步冲出厨房。
“不喝便是了。”白子画忍着不快,淡淡说了一句。
他早就看到这房子里看似齐整,灰尘却是常年未掸去。才说的在外历练有不舒适,就遇到了极端的一例。厨房比他想像的还要糟糕。
小骨倒是看了茶壶还不甘心,还要看水缸。想想觉得好笑,不快的感觉又消去了。
“我们也出去走走。”
左邻右舍似乎没在意他们。各自都很忙碌。
“我练功要是这样投入师父就不会责怪我了。这都不像耕作了,简直是在修炼什么极难的法术,而且都快疯魔了!”
花千骨想到什么就说出来。这才感到师父愈发积云的脸色骤然电光一惊。
“师父,有什么不对吗?”话一出口,就把自己吓到了。
众人一俯一仰,锄头一起一落,都仿佛合了奇异的歌谣,惊人地一致,在风声中形成一道魔力。仿佛是一场操演,而不是各人在耕作自家的农田。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村落边缘,一路上花千骨牵着师父的手不放。
声嘶力竭的喊叫不住传来。若不是人数有限,真怀疑是走近了修罗场。
“不怕。”听到耳边一个清稳的声音,淡去前方嚎叫。才感到手上隐隐生痛也渐缓和,原来是自己拽着师父的手,拽得太重了。
看见师父在空中画了一道净白长练。哭喊渐渐平静下来。
走出来的还是当时那个老人。蓝溪的守护者。坚定里满是疲惫,疲惫也充满力量。低头致意。
“我只能暂时镇住他们。”
白子画点点头。却更像是摇头。
“有劳!近日都失常了。想来你们一路已看到。”
“刚才喊叫的是那些受过溪水诱惑的孩子?”
“是的。村民都在走向各自的极端。这些孩子直接和蓝溪接触过,反应更加激烈。”
“有什么法子没有?”花千骨摇着头,可怕的念头却更蜂拥聚集。
看向师父,却不渴望得到宽解。师父总说责任,说修心。蓝溪玉因自己而起,她必须承受一切,没有第二种内心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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