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鲁游牧民们还真是挺可怜的,被诺德人和兽人夹在中间摩擦了好几百年,现在总算是可以喘口气了,现在又得被来自天上的亲切的人们亲切地问候一下,然后再被亲切地拿走他们预备过冬的牲畜和存粮。如果他们真的想要让族群存活下去,大概便只能离开草原深处,老老实实地向城市和哨站中的诺德守军投降吧。
当然了,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个好事。毕竟时代已经变了,导力的工业时代大门即将被某个主角和小伙伴们和逆天的恩师一脚踹开,游牧民族要想继续生存,便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向文明低头。
要恰饭嘛,不丢人的。
不过,文明变革的阵痛期却也总是痛彻心扉的。不仅仅是生活质量堪比原始社会的尼鲁人,同样也包括自称身处文明社会的人。
现在,时间已经渐渐到达了光辉纪元1227年的10月,伊莱夏尔的天空明明已经飘起连绵的细雨,但不知道为什么,整个城市的空气却兀自透着一股让人厌烦的燥热。就仿佛是在伊莱夏尔发生剧变的那一天,所有的火焰和血腥便都留在了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再也不会散去。
现在,自称紧急状态委员会的“联邦合法政府”,对伊莱夏尔的控制已经超过三个月了。而在三个月,市民们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看着自己的生活质量在一天天下降。
粮价越来越高,却一直在短缺。普通市民们在粮店门口排着长队,但往往都只能买到限量的食品,勉强能让家人填个半饱。想要保证全白面包的主食是不现实的,必须要掺着相当量的黑面包和土豆。新鲜的肉类和果蔬更是有将近一个月看不到了,偶尔只能在麦麸粥中添上一点咸鱼和风干肉粒。
若是在长年对峙的前线,这种伙食已经算是不错了,但伊莱夏尔是什么啊?联邦的首善之区啊!除了聚集在东城的那些即将沦为奴隶的难民和破产者,大多都是“小有积蓄”的手工业者,匠人,小商贩,政府工作人员之类的,这也是工业时代之前大城市的主要市民阶级。他们平均一天“只要”工作十个小时以上,便能维持得了一家人的温饱。若再勤奋一点,工作十二个小时,便时不时能割上一两块肉,给孩子们带点糖果点心,逢年过节可以给家人们换上新衣,甚至还能存上一些钱。
如果是在陆希的家乡,996和这种工作强度比算得了什么啊?赤旗早就可以继续招展了。可在现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城市小市民们却觉得自己很幸福,至少比需要苦巴巴地在地里刨食的泥腿子们幸福多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总是能看到希望的。
可现在,这样微小而确实的幸福,脆弱地就像是在夏日烈阳之下的肥皂泡似得,说没了也就没了。
今年四十岁的塔兰抱着一个大纸袋,穿过了伊莱夏尔东城区的小巷。他的步伐略微有些沉重,脸上挂满了疲惫,但手里的大纸袋中却散发着烟熏火腿的香气。不说是现在这样的非常时刻,就算是平常,这在东城的贫民窟中也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美食。在这种地方抱着一大袋火腿穿街走巷,按理说早应该被人打闷棍了,但这个满身疲惫充满了生活沧桑和疲惫的男人,却像是在巡视自己地盘的狮子似得,明明满身都是破绽,却无人敢于造次。甚至在他路过的时候,街口正在互殴的两个醉酒男人也赶忙停了下来。他们满脸淤痕和肿胀的老脸实在是不堪入目,却也冲着塔兰露出了近乎于谄媚的笑脸。
塔兰哼了一声,没有理会醉汉们继续前进。他刚走开,这两人便再一次互殴了起来。
“都这个时局了,有这心思还不如去搬砖……呵,这年月连搬砖的活都不好找了呢。”男人在心里叹了口气。就连他这个在贫民窟中“小有威望”的人都觉得前路迷茫,更何况别人呢。
在离家还有一个街口的时候,塔兰又整理了一下纸袋里的东西:一块只有拳头那么大的白面包,一条小臂长足可以把他敲死的黑面包,四个脏兮兮的土豆,一条依稀泛着一点绿的臭烘烘的咸鱼,一瓶至少有三年以上的豌豆罐头,以及一条根本不知道有多少年的风干肉。理论上,按照现在伊莱夏尔实行的配给制,这就是他们一家六口在随后一个星期的食粮了。
大叔的心情顿时有些低落,但好在他还是有些门路的,总算是又想办法在黑市上弄到了一条熏火腿。这便差点花了自己一整个金米拉,这可是自己攒了将近半年的小金库呢。看着剩下的几个银角子,他一不做二不休决定花掉算了。于是,他在一小瓶朗姆酒和一袋糖果之间挣扎了足足五分钟后,最终选择了后者。
钱袋子空了,塔兰的心情也空了好久,但临到家门,想到会给家人的惊喜,他顿时又觉得自己被填满了。
塔兰家是位于灰虫巷尽头的一座三层小楼,看上去有了相当的年头,斑驳且破旧,相当符合贫民区的画风。不过,要是供一家四口居住,至少居住面具算得上是相当阔绰了。
这个满脸横肉一脸凶相不用化妆就可以去演混混老大的大叔走向了门口,竟然隐约地闻到了一股炖牛肉的香气。那香醇浓厚的滋味从鼻腔转入,扩散到了全身,塔兰顿时觉得自己瞬间被治愈了。在粮店排了一整天队的疲劳,在黑市给人点头哈腰的屈辱都一扫而空。这便是家的滋味,这便是这世上最有力量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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