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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花丛中,亭台流水,主人设宴,衣鬓香影。歌姬们拨动了琴弦,边舞边唱起来,歌声和着飘飞的花瓣,沁入士大夫们的心田。
陈恪并未被眼前的鲜花美酒所迷醉,他没忘了自己此来的目的,然而对方却似乎没有与他深谈的兴趣。
宾客们也隐隐察觉,文彦博似乎对这个不速之客有些疏离。陈恪几次想引起话头,都被他不着痕迹的避了过去。联想到两人昔日的龃龉,却也不足为奇。
刚刚酒过三巡,文彦博的家人来报,说衙门里有公事,催相公赶紧回去。
“老师,俗务缠身,难得半日之闲。”文彦博歉意的对龙昌期道:“学生先行告退了。”
“扫兴扫兴。”龙昌期不悦道。
“都是学生的不是,改日再向老师赔罪。”说着文彦博朝陈恪举起酒杯道:“仲方请便,务要尽兴。”
“相公请便。”陈恪与他遥碰一杯,一饮而尽后,文彦博便匆匆去了。
正主走了,陈恪和众宾客反倒放松下来,席间的气氛终于融洽起来。龙昌期频频举杯,诸位士大夫频频敬客,陈恪十分豪爽的一杯杯应下,又向主人们频频回敬致谢,一时间其乐融融,天籁祥和,真叫一个香醉忘忧。
大抵到了黄昏,酒会结束时,歌舞家妓,列行送客,宾主相携,依依惜别。
陈恪的马车驶过来,龙昌期拉着他的手,满脸苦涩道:“仲方对不起,这下却让你难堪了,须知我本意……”
“老先生的好意,晚生感激不尽。”陈恪笑道:“再说能与文相公喝杯酒,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不能再要求更多。”只是他的笑,落在众人眼里,似乎蕴满了苦涩。
“仲方多留些时日,老夫再安排一下。”龙昌期诚挚道。
“晚生身负皇命,不敢久留,明日一早便要启程。”
“这样啊……”龙昌期一脸失望之情:“那只能等下次了。”
“嗯,下次吧。”陈恪深深一握龙昌期的手道:“老先生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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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陈恪离洛返京,不出学生们所料,又是悄悄的上路,送行的欠奉……不少人不禁暗叹,唉,老师这是怎么混的?也忒惨了点吧。
陈恪一路上心情却极好,快马加鞭,纵意驰骋,两日便返回了京城。
次日上朝,陈恪起得有些晚,等赶到待漏院,官员们已经基本都到了。
他进去时,官员们正凑在一起说长道短,什么‘热脸贴了冷屁股’、‘现在想临时抱佛脚了,也不想想,当初是谁害得人家这么惨。’‘就算不计前嫌,那样的聪明人,也不可能给他们陪葬。’
但一察觉他进来,话题马上变为‘今天天气真不错’,‘是啊,回去得把被子晒晒……’浑然忘了外面天阴的快要滴下水来。
陈恪若无其事的进来,吃了两口二米粥,便响起了上朝的钟声。
列班上朝复旨,官家温言夸奖了一番,命有司议赏,便让陈恪退下了。
许是因为西夏和交趾都消停了,黄河也修好了,君臣们很是轻松。没多会儿,早朝就散了。
出了宣德门,陈恪走到自己的马车边,刚要上去,便见郏亶凑上来,笑道:“搭个顺风车。”
“我这车可不稳当。”陈恪笑道。
“颠断肠子我也认了。”郏亶说着,钻到车上去。
陈恪摇摇头,心下却有些感动。当下的形势下,还敢上自己车的,那是真死党。
坐上车来,郏亶脸上再没一丝笑意,写满愤怒道:“你知道那帮混账,早先在说什么?”
“大抵是在说我的是非吧。”陈恪笑笑道:“否则我一进来,他们干嘛跟被掐着脖子的鹅似的?”
“你倒是明白。”郏亶看着他道:“他们说你病急乱投医,在洛阳找邵雍算命,还想通过龙昌期,跟文彦博搭上线,结果热……讨了个没趣。”
“消息倒是满灵通的。”陈恪有些意外道:“竟然比我还早到汴京一步。”
“你的一举一动,早被盯得死死的了。”郏亶叹口气道:“哥,真如他们所说么?”
“他们说是就是吧。”陈恪笑笑道:“能让大家一乐,我也算没白跑一趟。”
“哥,你还没发现……”郏亶满面忧色道:“人心,彻底在那边了。”
“你小子,专心搞你的水利吧,”陈恪笑骂一声道:“别整天咸吃萝卜淡操心。”
“我是跟你一条道走到黑了。”郏亶又叹口气道:“可不是所有同年,都打算在一棵树上吊死,你得安下人心啊。”
“你用过筛子筛粮食么?”陈恪却淡淡道:“你要是不震动,就筛不出沙子。所以多震震有好处啊。”
“你到现在还有信心?”郏亶的注意力,却在他说这话时的自信上。
“没信心我折腾啥?”陈恪白他一眼道:“莫非你真以为我是垂死挣扎。”
“可是你也看到了,绝大多数大臣,都不站在咱们这边。”连郏亶这样对朝局很不敏感的技术性官员,都感到害怕了,可见事态之严重。
“没什么大不了的。”陈恪笑道:“教你一个不能外传的理论,这世上,永远是半成的菁英,半成的败类,剩下的九成,是没主见的大多数。”
“什么意思?”郏亶瞪大眼,这完全有悖于他所学的圣人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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