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孩子赚大发了,别人一百岁时她只有二十五岁。结果你爸说可她得两百多年后才能拿到退休金。”
有人笑出了声,她也跟着笑了。
不过,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对谁笑,在哪笑,笑完了之后要干什么。
视线有点模糊,她能看见面前别致的小桌、桌上白色的年鉴、脚下洁净的地板、春日湖面般闪闪发亮的玻璃窗和外面欣欣向荣的花园,但她看不清几步开外在案板上把胡萝卜切成大小块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我出道题你猜,小疯子。”
那人把胡萝卜扔进一台长满獠牙的榨汁机,脚尖一点,转过身来。
她没反应,还在抚摸着淡绿色的苔藓桌布,看着脚下白瓷砖上的金色暗纹发呆。
“小疯子,嘿,那个走神的小疯子!”
她被熟悉的响指和亲切的呼唤声叫得回过神,不经意间想起:
对了,小疯子是在叫我。
“猜猜看,世上哪都没有的东西,到哪去找?”
她茫然地望着面前模糊的身影,好像透过暴雨天的玻璃,看着溶化在水中的景色。
忽然,前年森林深处的平安夜不期而至,她眼前掀起一阵月光,淡淡的金色帘幕重重垂落,在夜色中飘摇不定,变幻纷纭。
一个像女人又像骏马的光影在她身边莫测地徘徊,用耳朵听不到的声音对她说:
如果你想要答案,得先回答我的问题。
她点点头。
不在此世,也不在彼世的人,在哪里?
裴莱拉真狡猾,这原本是她要问的问题。
她在厨房舒适的座椅里叹了口气,注意到桌子中央摆放的花瓶。
花瓶是用破碎的瓷片拼贴而成的,什么颜色都有,堆满各种各样的图案,里面插的不是鲜花,是大把大把的狗尾草。
她想起这是自己最喜欢的花。
因为它们在哪都能长得很疯狂。
“有主意了吗,小疯子?”
模糊的身影不知何时来到身边,在她面前放下一份早餐。
全麦面包、太阳蛋、蔬菜沙拉与培根,还有一杯大的吓人的胡萝卜汁。
“弯角鼾兽的蔬菜魔咒。”
这句话她曾经每天早上都吃,到现在吃早餐时还在心里回响。
奇怪,她明明有许多神奇的记忆,可到头来忘不掉的还是这些普通的日常。
“在我心里。”
风雪覆盖的平安夜,她在光影缭绕的湖心孤岛上,这样回答裴莱拉。
她听过很多故事,也读过很多书,在许许多多情节里,人们都说过这句话:
在我心里。
它就和一句“多吃蔬菜”没有两样,泛滥成灾、了无新意,但正确无比。
多吃蔬菜。在我心里。
这个答案在客观上是真实的,她说出口的时候也是真诚的。
她希望裴莱拉能看在这两重“真”的份上,判定答案是对的。
毕竟,明明早已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你还用尽一切力气寻找,就只能在你心里了。
可裴莱拉不理会这些,更为狡猾抛出另一个难题:
证明给我看。
“我要怎么证明?”她不明白裴莱拉的意思,难道她能把心拿出来,剖开给她看吗?
裴莱拉不再回答。
也许,她该转身离去,也许,她该苦苦哀求,不过,最终她只是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开始了证明。
她握紧双手,让指甲陷入生命线,用尽全身力气闭上眼睛,停住呼吸。
她拼命回忆着,想象着,让所有的血液汇聚到头脑、心脏,她希望如果她足够想念那个人,那人就会化成一缕光、一朵云、一个声音,从她心里飘出来,回到原来的样子,给她一个实实在在的拥抱。
小疯子,拿上你的网抄,我们上山找弯角鼾兽。
小疯子,去把鼻涕虫贴在你贪睡老爸的鼻子上。
小疯子,是谁将来要当一个博物学者?是谁啊?
小疯子,树屋的最后一根钉子交给你了。
小疯子,快看窗外是什么?那片花园哪来的?
小疯子、小疯子、小疯子……
她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快把身体崩裂了,每一寸肌肉都硬得像块石头,骨头差一点就要挤压成齑粉。
从此往后,一生中的所有力气她都用尽了,从中分出十分之一可以撬起地球。
可那个人还是没有回来,没有化成一个灿烂万千的奇迹再度出现在她身边。
她知道自己很想哭,但她不会让眼泪掉下来。
她要把它们变成最后一点儿力气,像拧抹布一样榨干自己。
裴莱拉看着眼前绝望的人类,忽然感到四周极光乱颤,一阵深沉的轰鸣扰乱了孤岛的沉静,她猛然抬头望向穹顶夜空,亿万束星光落入她银色的眼中,她看到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在宇宙中踏破时空,打开一道窄门。
裴莱拉的目光在刹那间到达了无法想象的辽远他方。
在那,她看到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景象。
愣了很久,她收回目光,告诉面前的人类:
你做到了,我看到她了。
我看到她了。
溢满春日阳光的厨房里,有人握紧她的手,那个平安夜忍住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对面的人影依旧模糊,但那是泪水让她模糊。
当对方用温柔的手掌将眼泪拭去之后,她看清了她的模样。
月光编织的松软发卷可亲可爱得像浪花里的泡沫,盘旋缠绕,把天上的星星都抱在怀里,卷发映衬下的微笑如深山的溪流般清澈,盛着这笑容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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